对卡玛泰姬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帮时刻处于战争状态的暴徒，和平社会的逻辑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适用。但如果更加深入了解一些，就会明白这种状态并非毫无根据，也不是士兵的ptsd后遗症。哪怕是最和平的那几年，萨洛蒙也亲眼目的了秘法师牺牲，那些从未谋面的秘法师在外维度战场上奋战至死。经历过残酷牺牲的秘法师们很难接受普通人的和平思维，尤其是萨洛蒙这种至尊法师的亲传弟子，接受真正传承的秘法师。战争之火在卡玛泰姬秘法师的眼中从未熄灭，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燃烧得愈发热烈——卡西里奥斯就是激进派秘法师的代表，萨洛蒙或多或少都接受了他的部分思想。年轻一代秘法师里，只有莫度和少数几个醉心于为卡玛泰姬培养新人，其他大部分都热衷于在战斗。

    尊者对这样的状况并无表示，毕竟卡玛泰姬始终是一个战争机器。

    旺达不喜欢战争，战争带给了她与她的家人永无止境的痛苦。可是面对萨洛蒙展露出来的预言，她又不得又加入这场战争，只不过她打算尽量减少普通人的伤亡。“面对那些怪物不是我们这些施法者的职责吗？”她皱起眉头，从胶带缝隙里吹来的海风正在夺走她的热量，“让专业的人处理专业的问题，这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理念吗？”

    “不，我的理念一向是‘人类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包括外维度威胁。”萨洛蒙把手放在旺达的肩膀上，轻声念出一句咒语。旺达顿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盆温水里，温暖的气息从下到上将她笼罩了起来，就像浸泡在浴缸里那样舒适。“卡玛泰姬是人类无法面对外维度威胁时才会诞生的组织。人类诞生之初，第一代至尊法师为了应对恶魔入侵，向人类传授高深秘法。这个组织代代传承，直到不列颠群岛上尊者举起圣剑，再次击退外维度入侵，驱逐大地诸神，奠定人类在主物质界的统治地位。”他用力捶打方向盘，尖锐的鸣笛声驱赶了逃出森林的野生动物。“如果某一天人类能够用科技解决这个问题，用无与伦比的武器消灭外维度诸神，那么卡玛泰姬就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将世界的主导权重新交给普通人。你、我、所有施法者都会消失，这才是我的理念，不朽之城就是由这个理念建立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会训练普通人来应对恐怖的魔法威胁。我们不能总是扶着人类前行，婴儿总有一天会长大，他们得自己学会走路才行。”

    旺达沉默了下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萨洛蒙真的说服了她。

    破破烂烂的吉普车一路前行，旺达坐在副驾驶上披着毯子休息了一会。过了不知道多久，萨洛蒙才再次叫醒了她。萨洛蒙开下295号公路，沿着吉尔曼德路经过了一座新教圣公会教堂——圣巴塞洛缪主教教堂，抵达了雅茅斯拉拉比码头公园。这里就是那个吸血鬼所说的皇家河入海口。在吸血鬼的记忆中，那里就是詹姆斯·布恩以及它的吸血鬼眷族最后一次聚集的地方，萨洛蒙施展法术反复确定口供属实之后，给予了那个吸血鬼火刑。萨洛蒙和旺达开着车在这里逛了一圈，只发现了血魔法遗留的痕迹，并没有找到其他吸血鬼。秘法师不认为那个吸血鬼欺骗了自己，在他施加的肉体与精神痛苦的双重折磨之下，极少有人能够不盼望着死亡。

    “我们去教堂看看。”旺达提议，“我们在耶路撒冷镇看到了教堂，或许那些吸血鬼故技重施，想要招募平民作为食物和血祭材料。”

    新教教堂的建筑风格普遍没有天主教教堂那般华丽，除了威斯敏斯特教堂以外，萨洛蒙鲜少肯定能比罗马教会更加华丽的新教教堂了。这座由移民建立起来的教堂冠以了十二使徒之一的名字，更是说明了新教管理阶层的混乱。萨洛蒙接受了这个建议，开着车回到了这件简陋的建堂——没有钟塔，如同谷仓一般的教堂刷着白漆。一边是容纳信众祈祷与咏唱圣歌的大厅和简陋的布道室，一边是供神职人员休息的居住区。

    吉普车的引擎声吸引了在此居住的神职人员的注意。

    天气很糟糕，几乎没有多少人来教堂，再加上今天没有社区的信众聚餐，这让神父很是奇怪。当他走出教堂透过薄薄的雨幕向外眺望时，就发现一辆用胶带粘住车门、车身上满是凹陷的吉普车从吉尔曼德路晃晃悠悠地开了进来，在教堂前的圆形花坛绕了圈子，最后在神父面前停了下来。两个外貌相当漂亮的人淋着雨下了车，只不过那扇被胶带粘住的车门毫无意外地拍在了地板上。巨大的噪音让神父缩了缩脖子，那个红色头发的漂亮女人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跟在那个高大的男人身后跳下了车。

    “孩子，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神父仰起头，看着那个领头的男人。透过雨幕，神父看到那个男人有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柔顺的黑色长发潦草地扎起，面孔如同古希腊诸神的大理石石雕那般美丽。随着那个男人的靠近，神父突然觉得自己需要扶着什么东西，因为那个男人散发出的温暖、神圣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一股几乎无法扼制的冲动，这股冲动催促着他亲吻那个男人的手。

    “我们有些问题想问，神父。”男人脸上挂着微笑。

    “欢迎，但是别站在这里淋雨。跟我来，我那还有点咖啡，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还能吃点千层面。”中年神父絮絮叨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是今天早上雅哈老奶奶让她儿子送过来的。她儿子刚刚出狱，想要我帮他找个工作。她保证她儿子已经改过自新，不再吸毒……我刚来这个教区没多久，但我相信我能帮得上忙。”

    “感谢您的帮助，神父。一杯咖啡就好，多放点糖，我的学徒需要暖暖身子。千层面就不用了，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萨洛蒙扶住神父的手臂，招呼旺达一起往里走，“您来这个教区多久了？”

    “只有几个月。具体一点，就是从四月份开始，因为约翰神父太老了，腿脚也不太好，一不小心就出了车祸。”神父拿来两条干毛巾递给了萨洛蒙和旺达，然后转身加热起来咖啡，“当地警方把这件事告诉了总部，总部就派我来了。这件事在当地报纸上就看得到，只不过当地民众一直说约翰神父的死因不是车祸，因为那场面太糟糕了。你们不是当地人吧？”

    “我们都不是。我们是来办案的，神父。”萨洛蒙用眼神示意旺达拿出证件，“或许约翰神父知道些我们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