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凡妮莎出现在威尔逊·菲斯克的生活里,并且遭遇了宴会下毒那件事,菲克斯行事就愈加神秘。詹姆斯·卫斯理并没有刨根问底地寻找原因,因为他与威尔逊·菲斯克拥有这个行业里如今最稀有的财富,那就是信任。双方都知道对方不会因为钱财、名誉或者其他原因出卖自己,因为他们两人都是从街头长大,有着可以托付性命与家人的友谊,缄默原则并不是出于规则而是出于信任。詹姆斯·卫斯理的不满主要来源于威尔逊·菲斯克交易对象的担忧,他很担心那个交易对象迟早有一天会索要他们给不出的东西。 但既然交易已经达成,契约已经签订,詹姆斯·卫斯理就打算发挥这份契约最大价值。无论他如何用西装和手表来伪装自己,他本质上都是一匹街头饿狼,牙缝与皮毛间陈腐的血腥味都是他曾经撕碎敌人的证明。“让我参与这件事,朋友。”离开办公室以前,詹姆斯·卫斯理表情认真地提出建议,“这份事业的延续能给我带来好处,我不能让你承担所有代价。” “你可真是个温柔的恶棍,詹姆斯。” “迷人。”詹姆斯·卫斯理推了推金边眼镜,“你少了一个形容词,迷人。” 直到他离开办公室,威尔逊·菲斯克这才重新坐回椅子,把金刚石手杖扔到一边。疲惫再次卷土重来。詹姆斯·卫斯理把他遭遇的困境想象得太简单了,已经有人警告过他未来世界的发展情况,他必须在东西海岸各掌握一个深水港,拥有一条横贯美国东西海岸的公路或者铁路运输线,这条运输线沿途最好拥有能够降落大型货运客机的机场,以及各类大型仓库。 威尔逊·菲斯克不是蠢货,他看得出来这条运输线很有可能会被用于军事目的,他只看到一个宏伟计划的只鳞片爪,就必须承担这般痛苦的代价。他对那些伟大的理想不感兴趣,被迫持有的东西每一刻都让他面临极大的压力。虽说联邦调查局根本不可能看出那些运输线有什么作用,因为那只是一条非常普通、由他出资保养与维护的运输线而已,但这条运输线的危险之处不仅在于维护运输路线的高昂费用,维护与各州政客之间的关系,他还必须在沿途安置卫星信号发射器和接收器。 这是足以让国土安全局和军方下场调查的罪行。 这些东西詹姆斯·卫斯理全都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威尔逊·菲斯克在企业家、黑帮之外还有第三重身份。与恶魔的契约让他无法脱身,那次宴会的楼梯狙击彻底让他见识到了恐怖。现在他就像是2008年次贷危机前打算做空房地产的对冲基金经理人,虽然确定这种策略能够获得最大收益,但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刻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刻。 威尔逊·菲斯克就这样坐在办公室,直到下班时间整座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全都离开,安保人员进行例行巡逻检查驱离除了保洁以外的其他人,他这才关上玻璃幕墙后的百叶窗,关上办公室里的所有灯光,只留下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他拉开抽屉,用指尖从层层叠叠的文件中间翻出一张彩色硬纸板,避免手汗触碰到纸板上的颜料。 那是一张绘制在硬纸板上的后现代艺术小画,出自凡妮莎之手。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凡妮莎画中的含义,威尔逊·菲斯克就是这个少数人,他能够看出凡妮莎在这幅小画上倾注的感情和隐喻——大量晕染的红色和蓝色位于画面的上下两侧相互交织,构成隐约有着四肢的紫色小猫,金黄的颜料从小猫脚下划开,逐渐延伸向那个看不见的顶端——这是他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和凡妮莎,为了这个小家庭未来。 当阳光终于刺穿英格兰群岛阴郁潮湿的夜空和云层,将冰冷的阳光洒向被薄雪覆盖的玻璃花房、轻抚着沾满露水的玫瑰花苞时,森林中的棕熊崽子也从人工建立的保温培育房中苏醒。由于基因改造和喂养习惯,它们并没有冬眠的需求。这些精力充沛的熊崽子一听见轻柔的铃声响起便纷纷苏醒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慢吞吞地挤出洞口,在积雪中打滚、追逐,同时也把一同睡在保温房里的那几只绵羊赶出来。 劳拉·克劳馥醒得很早,她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就为了观察那些经过基因改造的熊崽子。但其实她来这里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不仅是因为她昨晚睡醒之后想去找吃的,在夜晚的庄园里看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导致自己辗转反侧,更是因为但近距离接触安全的野生动物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听黛娜说那些熊崽子的智力非常高,它们明白不能伤害人类,肆意抚摸毛茸茸的棕熊可以让她忘记自己昨晚看到的东西。 “温斯顿,劳驾您邀请克劳馥小姐来餐厅。她起得太早了,很容易感冒,而且那些熊崽子现在正饿得慌。”即便因为昨晚的工作繁忙导致今天餐厅的暖气开得太晚,贝优妮塔似乎也受到气温的影响,准确来说,所有魔女都不受气温影响。“我们今天有些别的活动,顺便帮我问问她想不想去参加画展。你的养母今天要带我们去拜访那位我们见过的画家,凡妮莎,记得吗?据说那是她最后一场画展,在这之后她就得好好修养了。” 穿着燕尾服的温斯顿点点头,用颤颤巍巍的脚步挪出餐厅。 “我可能永远也无法习惯为巨人服务。”他那衰老的大脑想着。把劳拉·克劳馥从森林里找回来的事并不需要他去做,那些携带武器的女孩收到指令后就会完成,他知道这是庄园女主人对他衰老身体的体谅。不过他还总是会被庄园主人以及那些金甲战士的身高吓一跳,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高大的人。那是神话中的巨人,而不是普通人,温斯顿对于克劳馥家族继承人与这些人往来非常担忧。 “凡妮莎在赚钱,用互联网暴发户的虚荣和愚蠢印刷的干净钱。如果骗傻子的钱犯法,那么她的罪行可不会比她的丈夫轻多少。哦……请顺便把昨天柴郡猫在画室捣乱弄脏的那块画布带上,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毕竟我们不能让猫咪不劳而获。” “我敢肯定你还有些话没说。”贞德说道。 “没错,毕竟这里是早餐桌,我可不想在享用的脆培根、意大利蒜肠和伊比利亚火腿的时候提到被体液弄脏的墙纸。” “我尝到了熟悉的刻薄味道。”贞德看向身旁的旺达,满脸揶揄,“你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没有被人冒充,只要听他说话你就能知道了。当他对一件事发表评论的时候,如果你忍不住把拳头印在他的脸上,那就说明他没有被冒充。不过我们大概是不用这种办法,昨天晚上他挺卖力的直到天亮才停下……别这么害羞,瑟蕾莎,你一直都挺喜欢这种方式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