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萨洛蒙已经向斯蒂芬妮展示了诸多机密，但无论是不朽之城还是他此刻仿佛笼罩在数百年肆意生长的幽深绿荫下，只有少量微弱模糊的光斑投射下来照亮他挂在风衣上的饰品，斯蒂芬妮看清的只有银扣反射的光线。萨洛蒙是个擅于保守秘密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至尊法师，很少有人能够知道他全部的秘密。贝优妮塔算一个，但她不关心这些事。只要萨洛蒙在家里表现得像个合格的丈夫、创造一个能让她沉溺的家庭梦境，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虽说萨洛蒙邀请斯蒂芬妮一同狩猎的借口，是陪同愈发暴躁的内政部门主管散心，但在下达命令时，斯蒂芬妮就知道他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萨洛蒙离开不朽之城更像是要给潜伏的斯库鲁人发挥的空间。他似乎早已预料到有间谍渗透进了不朽之城，并且做好了充足的预案。斯蒂芬妮对这个预案一无所知，她只能按照萨洛蒙给出的指令发送连她也看不懂的命令代码。她唯一能辨认出来的，就是一条发送给禁卫军和黑甲审讯者的指令，指令要求逮捕某个统计部门里所有人。如果不出意外，这个部门里的人应该都是斯库鲁人。她不知道萨洛蒙是什么时候发现潜伏的斯库鲁人，但如果她有机会，她一定会好好回顾一下人事调动的文件。

    “我如此天真，竟然以为你想要陪我散心。”斯蒂芬妮皱着鼻子，语气里的酸味几乎盖过了死亡的臭气。这次行动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寻找证据，更让她感到不满的是萨洛蒙居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不是吗？”萨洛蒙耸耸肩，从斯蒂芬妮的腰包里拿出了数据终端。他这身衣服没法携带太多东西，事实上他连自己的手机都没带。“这一次攻陷斯库鲁人聚居地的战斗并不困难，真正的难点在于看不见的刀刃。”他低头浏览着芯片上的编号信息，“所以这是两场战斗。一场净化斯库鲁人，一场净化自身。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这场狩猎还有意义的话，不妨让我们继续下去。我保证你的武器能够切开下一个斯库鲁人的身体，如何？”

    “成交！”斯蒂芬妮笑着点点头。马利克家族不会等待着主人丢下赏赐，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去争取。让上位者看到自己的目标是件好事，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怀疑，这样的行事方式几乎刻进了马利克家族的遗传基因里。“这对爪子归我了。”她说，“还有你的黑熊皮，我听说你赤手空拳打死了这头熊就为了保护皮毛完美无瑕。”

    “严格来说，是它想要抢走我钓的鱼，后来我又发现它还有几只熊崽子。现在那些小熊被我养在牛津郡的庄园，你没法想象它们有多调皮。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让我们边走边说……”

    大群黑甲审讯者手持电击器踹开统计部门里一间办公室门的时候，办公室里所有正在对着数字辛勤工作的人都吓了一跳。这只是一个统计车辆轮胎的小部门，能被分配到这里进行工作的人都不怎么重要，直到审讯者开始用电击器制服他们时，他们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连身着金色动力装甲、手持长戟的禁卫军走了进来，还有人高声呼喊自己是忠诚的、这是一场误会之类的话——康斯坦丁挥了挥手指，黑甲审讯者们加强了电击器的电流，所有伪装在这样强烈的痛苦下都显得不堪一击，像是裱糊在窗框上的纸张那样脆弱。

    “除了他。”在增强痛苦之前，康斯坦丁指着角落那张办公桌说道。黑甲审讯者立刻依照命令放开了那个人，从办公桌上爬起来的人阴沉着脸向着禁卫军敬了个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着离开了办公室。

    “怎么可能！你居然也是……”第一个被剥去伪装的斯库鲁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同事在强烈的痛苦下恢复了原形。在此之前它根本不知道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是自己的同族，只需要看到其他斯库鲁人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它们同样十分震惊。或许除了那个被释放的人，办公室里的所有行政人员都是斯库鲁人，而他负责监视这件办公室里的任何事，这间房间里的所有斯库鲁人都在那个人的牵引之下，如同提线木偶那样表演出不朽之城的主人想要的闹剧。

    “你把我们当做动物园里的观赏动物！”第一个被剥离伪装的斯库鲁人恶狠狠地盯着禁卫军。由于不朽之城保密条例，这些斯库鲁人并不知晓有一个计划外的同族尝试模仿成康斯坦丁进入不朽之城，同样由于神盾局的保密条例，尼克·弗瑞也没有告诉所有潜伏进不朽之城的斯库鲁人究竟有多少潜伏者。它们最初的身份都是九头蛇叛乱中忠诚派神盾局特工的死者，维多利亚·汉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招募了这些斯库鲁人，尼克·弗瑞知晓后便分别安排这些斯库鲁人进行间谍工作，就连空间站那些斯库鲁人也认为这些人死于叛乱，所有联系都要经过尼克·弗瑞之手。

    由于信息传递受限，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不朽之城的君王像是摆弄棋子那样饶有兴致地将这些绿皮外星人放到一起，让它们相互提防、相互调查、相互试探，说不定还会在闲暇时观看他们出演的喜剧。谁也不知道萨洛蒙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个情况的，或许在他杀死那个冒充尼克·弗瑞的斯库鲁人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许他在招募维多利亚·汉德的时候就准备了预案。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虽然康斯坦丁在外星球的杀戮场里锻炼到年龄足够大，但在地球上这也是发生在他成为禁卫军之前的事了。

    “我倒不知道你们居然还去过动物园，这是一个情报漏洞。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补上这个漏洞，我们会知道你喂了猴子还是浣熊。”康斯坦丁淡然说道，“先生们，女士们，请尽快开始工作，还有另一个办公室里的斯库鲁人需要逮捕呢！”

    “采购部门！”那个康斯坦丁懒得想起名字的斯库鲁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它不是傻瓜，看到眼前的景象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错，非常聪明。毫不违心的说，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康斯坦丁再次感受到了君主的幽默感。为了掩护自己的伪装，斯库鲁人经常卖力工作，上班摸鱼这种事几乎没有发生过。因此一个既不会让斯库鲁人接触到机密、又能让它们进行毫无意义同时又十分重要的工作就显得很关键，让它们去采购供不朽之城所有人消耗的卫生纸显然是相当合适的安排。可惜的是这样部门只有一个，其他斯库鲁人只能安排在其他无聊的部门了，比如采购洗发水和采购唇膏的部门——按理说这些部门应该统合起来，但情况特殊因此专门从采购部门里分离了出来——不朽之城的君王已经给过这些斯库鲁人暗示了，它们的佐餐酒里还有苦艾酒这种其他部门不会拥有的东西。然而斯库鲁人们只是沉迷在绿色的酒精里，沉溺在侧柏酮带来的轻微幻觉里，没能真正领悟萨洛蒙的深刻用意。

    康斯坦丁衷心希望希望它们能在地牢里好好感受这致命的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