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商谈中,特查拉似乎完全放手让自己的母亲参与,王太后拉蒙达也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权力,维护着外人眼中黑豹王室的团结与和谐。但无论是特查拉还是王太后拉蒙达都不知道皇帝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此次没有任何新闻报道的非正式会谈反馈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瓦坎达内部对于开放国境的看法不一,开放国境之后面对非洲大陆混乱局面的政策也截然不同,既然开放国境不可避免,那么如何为瓦坎达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将会是黑豹王室需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前任国王特查卡还活着,那么瓦坎达的做法只会是派出医疗援助,和联合国卫生组织一起解决非洲大陆或者是瓦坎达周边国家的瘟疫问题。如果遇到恐怖袭击或者军阀政变,那么瓦坎达能做的只有接走瓦坎达公民,等待时局稳定再进行援助;但现在王太后拉蒙达以及瓦坎达贵族的看法却是直接干涉,用最直接的手段稳定瓦坎达周边国家,将贫穷、战乱、瘟疫、毒品和暴力犯罪彻底消除,稳定瓦坎达的投资环境。 特查拉无疑是反对这种做法的,作为最能继承父亲特查卡遗志的人,他却没有任何抑制自己的母亲和瓦坎达国内贵族的手段。更何况他本身也不是特别坚定,尤其是当他看到肯尼亚那些对未来生活毫无希望,只能沉溺在止咳糖浆、航空煤油的贫民时,他自己也不确定瓦坎达的干涉对于他们来说是否有利——反正情况再怎么样也不会比那些贫民现在的生活还要糟糕,瓦坎达的干涉至少他们可以获得一个可以憧憬未来,而不是整天担心自己孩子就读的慈善学校会被军阀袭击,他们自己也不会被跨国公司压榨到一滴血都不剩,或者只能收拾危险的、有毒的废品换取一点点食物。 这让特查拉陷入了某种哲学困境,因为最令他感到忧虑的并非紧握权力不放的母亲,而是瓦坎达的未来。他不确定未来的瓦坎达是否会和曾经的白人殖民者一样,以传播文明的旗号发动殖民剥削,他所憧憬的理性、科学的未来是否会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走上一条他和父亲所摒弃的道路,他要怎么做才能确保自己父亲的理想不受到玷污与扭曲——心形草让他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健康身体,但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否一直掌控着瓦坎达的未来,他很害怕在自己手中的瓦坎达会走向自己以及所有黑豹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抛弃所有值得付出生命的美好事物,蜕变为一头难以控制的饿狼。 “我们需要谈谈。”他对史蒂夫·罗杰斯说道,“我认为有些问题只有你才能解答。” “你应该知道,我的文凭只有小学吧?”史蒂夫·罗杰斯端着啤酒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是很适应这种场合,但为自己提供政治庇护的国家来到这里、自己的老朋友来到这里,他还是得来这里进行自己最厌恶的社交活动。不过这里的情况让他松了口气,他并没有遇到预想中那种令人难堪的场合,反而是瓦坎达的精酿啤酒很招人喜欢。“瓦坎达的科技超过外界一千年,我可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是哈恩堡的科学家没法解答的。”史蒂夫·罗杰斯说道,“我在这里能做的只有讲故事……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吗?” 特查拉忍不住露出笑容。 史蒂夫·罗杰斯受教育部门的邀请,特意在黄金城等瓦坎达大城市里向孩子们讲述外界发生的世界大战。尤其是在内战发生以后,虽然许多城市并未被内战波及,但加强反战教育却也提上了日常,这是特查拉亲自批准的方案,史蒂夫·罗杰斯成为了最好的讲师——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战争的残酷了,他能用亲身经历向瓦坎达的孩子们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战争是充满痛苦、伤病和肮脏的惨痛经历,如果不是为了保卫家园、带来和平,那么战争便不具备正当性——当然,孩子们肯定听不懂这些,史蒂夫·罗杰斯也只能尽力多做一些讲座,而不是和他在美国时候那样为学生录制体育课程视频。 “一百场讲座,你做得不错。”特查拉拍了拍史蒂夫·罗杰斯的肩膀。但很快忧虑就再次占据了他的双眼,“我不认为自己比那些学生聪明到哪里去,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我走出过这个国家,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你去过肯尼亚吗,队长?” “你是指追捕九头蛇那件事……” “不……那只是个意外。我父亲很欣赏复仇者联盟的理念,反对复仇者联盟只是因为有人错误地使用了这个组织。”特查拉摆了摆手,跳过了那个糟糕的话题。“我想问的是,你见识过那些肯尼亚贫民的生活吗?我不是指那些在拆船厂工作的人,史蒂夫,我是指那些生活在垃圾堆里的人。你认为,瓦坎达能拯救他们吗?” “你已经派出了医疗支援团队,并且还建立了学校,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彻底的拯救,史蒂夫。学校和医院的确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们的生活,但只要情况不变,贫民会接连不断地产生,仅仅依靠学校和医院无法拯救所有人,真正有用的办法是改变他们所处的环境。” 史蒂夫·罗杰斯嗅到了这个话题中危险的味道。 “你在担心瓦坎达,而不是肯尼亚。” “是的,我的朋友。”特查拉叹了口气,“很多瓦坎达人认为自己能为肯尼亚带来文明,事实也确实如此。瓦坎达能够扫清腐败、建设公共设施、建立稳定的政治体系和经济体系……但我们会不会蜕变为高傲自大、自诩为救世主的混蛋,将所有的一切都认为是自己的功劳,然后肆意剥削我们本该拯救的人民,混蛋得就像那些白人殖民者?” “我不知道,特查拉。”史蒂夫·罗杰斯环顾四周,他拉来两把椅子邀请特查拉坐在自己对面。他同时也招呼自己的好朋友山姆·威尔逊以及詹姆斯·布坎南坐在自己身边,把靠背椅摆成一个圈,就像某场心理互助会。“让我们听听别人怎么说。山姆,你也听到了特查拉的想法,你有什么建议?” “那些肯尼亚人的生活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山姆·威尔逊最为直接,“我在肯尼亚执行过任务,抓捕过军火商、钻石走私商、毒贩、腐败官员和嗜血的乡村军阀。我没有在瓦坎达看到那些人的存在,如果瓦坎达能够把那些家伙清除出去,那么肯尼亚人的生活肯定会变好。” “我保留意见。”詹姆斯·布坎南用自己仅有的一只手臂,把啤酒瓶从山姆·威尔逊手里抢了过来。“特查拉的顾虑没有那么简单。你还不明白吗,山姆,他担心的是这种行为的未来。” “事实上,还有对现在的顾虑。”特查拉说道,“发动战争就会死人,瓦坎达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控制所有武装势力,那些乡村军阀必然会再次出现。届时无论我抱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会有无辜者惨死。”